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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乡土文化的印记
中外学者为楠溪江古村落把脉开方
徐逸龙 文/摄
6月17日至22日,由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民居建筑专业委员会、浙江省建设厅、浙江省文物局联合主办,永嘉县人民政府承办的“新农村建设中乡土建筑保护暨永嘉楠溪江古村落的保护利用学术研讨会”在永嘉和杭州连续召开。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浙江大学人文学院、瑞典隆德大学东亚研究中心等单位的中外教授、学者65人会聚一堂,对楠溪江古村落的文化内涵、保护利用的困境与突破口等问题进行探讨。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建筑学界的目光从帝王建筑、宗教建筑转向乡土建筑,楠溪江古村落从“养在闺中人不识”逐渐为世人瞩目。1988年,楠溪江被列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古村落就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然而20年来,楠溪江古村落的保护与利用一直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次会议,是永嘉县有史以来第一次组织全国性的古村落会议,也是中外学者为其把脉开方的极好机会。
保护农业文明的根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陈志华教授可谓是楠溪江古村落的知音,著有《楠溪江中游乡土建筑》、《楠溪江中游古村落》、《楠溪江上游古村落》。他的主报告充满激情,闪烁着睿智的火花。他说自己喜爱楠溪江古村落,如同爱着自己的闺女那样深沉。
他认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要保护自己的文化,延续历史。中国号称有7000年农业文明的古国,如果仅仅看二十五史,充其量只能看到帝王的家史,还不能看到真正的中国历史。只有研究农村、农民、农业,才能看到全面的中国历史,而古村落文化则呈现了一种活生生的农业社会形态。过去在改造和建设中,曾破坏了不少城市文脉和农村的历史文物。虽然人没有文化也能活下去,但却活得档次低下,活得缺少文明、缺少教养,显得寒碜。我们应该努力维护我们的文化水平和文化味,维护乡土的种种文化遗存。如农村里的打铁铺是制造农具的,这是农业文明的根。过去在农村,每当稻谷将要收割的时候,就有打小铁修镰刀的师傅背着畚箕叫喊在小巷里,收集旧镰刀,为农户修理镰刀齿,这一类事在楠溪江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我们不能保护这些支撑传统农业的工艺,至少也要收集保护好工匠的工具和作坊,让后人知道过去的农村生活形态是怎么一回事。目前,抢救还来得及,再过几年,没有了见证物,也就没有了历史,没有了文化。
建立系统的文物观
乡土文物是历史文化的见证物,保护文物要建立系统的文物观。浙江省文物考古所的张书恒认为,保护古村落,在认识层面要上升到保护国家文化安全的高度,建立全面的文化遗产保护观念,通过专家引导,村民参与支持,依靠创造者和使用者保护与延续传统文化。管理层面要建立相应的法律体系,培训技术人才,搞好学术研究。
陈志华教授的说法更加形象生动。他举例说:如剪纸贴在窗上,昆曲在戏台上演出,妇女提着鹅兜去溪水边洗衣服,里边坐着光屁股的小孩……既有人文活动,又有承载的物质实体,构成完整而成熟的农村社会系统,这才是真正的古村落。古村镇一旦被选定为文物保护,应尽早进行全面细致的多学科综合研究,编制保护规划,保护规划应该实用、简明、反映研究成果,并尽量降低成本。保护古村镇应以整体作为一个文物保护单位,原有的各类古建筑都应该保护,不再区分轻重和保护级别。还要保护古村镇内部和外部一定范围内原有的生活、生产设施和其他公共的基本设施,如水井、池塘、水碓、碾盘、油榨车、引水渠、寨墙、堤岸、船埠、茔地等,他们是古村镇整体不可缺少的功能部分。有一种以特殊的民俗崇祀活动为契机聚合起来的古庙宇、古村镇和其他公共建筑形成的群体,也具有特殊意义,应该作为一个文物保护单位或文物保护群。要保护居民的日常用具,包括家具、农具、作坊设备工具等。要慎重地保护历史、生活、生产劳动、民俗等在古村落和古建筑中留下的一切有意义的印记,如记事碑记、洪水印记等。
明确思路摸清家底
会议期间,中外学者考察了芙蓉的大宅、丽水街的长廊、苍坡的池塘、花坦的牌坊、埭头的卧龙岗、屿北的护城河、岩龙的祠堂、佳溪的庙宇,对于楠溪江古村落的整体规划和单体建筑的精巧工艺赞叹不已。但楠溪江望族在中国文化史上作出贡献,并且至今仍有影响的枫林丁氏、刘氏、徐氏,表山郑氏与溪口戴氏,他们的村庄都分布在已开放景点的周边,却都不在这次会议代表的考察地点之列。陈志华教授在向《中华遗产》杂志执行副主编丛绿推荐采访对象时说:“楠溪江人人皆知的古村落并不是最好的。”可见还有更深的潜力可以挖掘。
明确思路,摸清家底,是楠溪江古村落的保护与利用避免走歪路的先决条件。在游客进入理性人文旅游的时代,楠溪江古村落的导游词却主要采用民间传说,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思卿在考察苍坡时询问村里出过什么名人?竟无人应答。其实正史立传的许景衡、叶适与苍坡的渊源关系以及方志立传的李氏族人的真实历史也是够辉煌的,只是受“小题大做”的传说排挤反而被尘封隐没,也误导了永嘉的学术风气。
楠溪江人文旅游资源也非常丰富,如山水诗之旅、红色之旅,但因没有抓住机遇发展自己,落后于兄弟景区。原浙江省文物局副局长梅福根对此深感惋惜,他认为楠溪江古村落环境非常优美,两岸民居多而好,文化底蕴深厚,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结合得非常巧妙,但是名气却不如浙江其他古村落。建议加强历史文化的挖掘和宣传工作,提高知名度,引起各方面的关注。2003年11月,笔者曾到与永嘉县结对的友好县安徽黟县世界文化遗产地西递镇挂职,看到徽州古村落保护的成功之处在于:历史文化的研究整理、保护规划编制、发展旅游业三个环节的工作都有大批懂行的热心人参与,并且一环紧扣一环,这恰是楠溪江古村落所缺乏的。
深入调研早做规划
楠溪江古村镇保护规划的编制动辄四五年,时效性差、可操作性差一直是乡镇政府和老百姓都感到无奈的事情。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民居建筑专业委员会主任、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陆元鼎教授说,在农村做规划实施不了,原因就是对主体农民没有深入的调查研究。要正确理解保护与发展的关系。发展不等同于旅游,要着眼于改善农民的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在村落改造中要重视三农的重要性,要重视农民的权利。宁波市文保中心主任江怀海说,规划是首当其冲的问题。文化个性的研究、理念的定位、村落今后朝什么方向发展,老百姓的工作方式、生活方式如何都要有很好的着落,规划年限、操作层次、操作期限都要体现其中。规划中比较容易忽视的问题是民众参与问题,也就是民众在生产、生活中形成的非物质文化保护。
部门之间各自为政,推诿多,合力少;基层疲于奔命,无所适从,不堪重负,这是古村落保护利用难的又一症结。对此浙江省建设厅的缪磊磊博士直言:古村落保护规划编制报批工作,按规定应该是县政府的职能行为,应由县里有关部门联合与省里的职能部门联系,但现状却是乡镇在跑,部门参与不够。瑞安市文化名城保护管理办公室副主任舒力发言说,古村落保护的关键在于机制的完善,永嘉的古民居仅靠业务部门去协调,肯定会力不从心,建议设立一个古城保护办公室,避免部门之间各行其是毁坏文物的弊端。曾长期从事文物行政工作的梅福根坦言,单靠专业文物部门或许势单力薄,但他们必须做好文物的普查登记工作,分级建立文保单位和保护点,为规划部门提供依据。
陈志华教授对楠溪江古村落被不断破坏与农业文明日益流失的现状充满焦虑,他希望更多的人早日领悟农村传统文化的珍贵性和不可再生性,尽快行动起来给予保护和延续。他动情地说:保护古村落,首先要树立远大的目标,然后要竭尽全力,尽量靠近理想。不能一开始就畏难泄气,降低标准,甚至不作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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