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薛宅桥

慧荣

曾家快，43岁，泰顺人。18岁起学习木匠。建造12座新廊桥。细读薛宅桥

　　薛宅桥，位于泰顺三魁镇薛外村。在离薛宅桥遗址百米距离的棚屋里，静静地躺着原先安放在桥上的那些木头——圆柱形、很光滑、灰黄色。这个棚屋原先是个茶厂，被临时征用为给打捞上来的廊桥木构件栖身。

　　泰顺县非遗中心主任季海波说，薛宅桥已经收集到200多件大型木构件，占所有大构件的90%。

　　季海波说，最早媒体写的都是“冲毁”，后来又说是“冲垮”，但他觉得应该是“冲走”。用词的性质不同，也影响到专家对后续工作的判断。“最后，专家们认为这是‘冲垮塌’，”季海波觉得这个词很准确，“所以，专家指出，薛宅桥的修复，叫做‘被迫落架修复’。”

　　落架，是指一座桥完整地拆下来放到地上。季海波解释，专家们认为，薛宅桥是被洪水冲垮塌的自然落架。平时，在桥梁出现明显变形的时候，就要进行落架修复。

　　其实，始建于明正德七年（1512）的薛宅桥，多次重建都毁于水患，最近一次则建于清咸丰六年（1856）。

　　大水退去后的秋日，薛宅镇的居民们，纷纷在河岸晾晒着贴着囍字的茶杯、小朋友上学背的书包、及膝高的雨鞋……只是望向薛宅桥的方向，眼神总显得空落落。

　　不过，拿省级非遗传承人曾家快以前造廊桥的时间为参照，修复薛宅桥，大概需要十个月到一年。

【修旧如旧】

　　薛宅桥将恢复原貌

　　“木板一收齐，再筹些钱，没多久，薛宅桥便又会恢复原貌。”

曾家快的薛宅桥示意图

　　曾家快很是淡定，他建过12座新廊桥，也修复过因倾斜闻名的文兴桥。曾家快今年43岁，是91岁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董直机的徒弟。他住在泰顺泗溪镇，那里，有被称为“中国最美廊桥”的北涧桥。

　　他的木工桌上散乱地堆放着书籍、尺子、墨盒、报纸。一座廊桥模型分外显眼，那是他用巴西花梨做的薛宅桥主体结构模型。

　　“你看，廊桥的木头都是搭连在一起的，桥墩一塌，这些向外撑的力，没有了抵挡物，很容易被冲走。”曾家快指着薛宅桥的模型说，“清代的桥墩，都是用石头砌的，没有水泥，被多次大水冲泡后，桥墩心都空了。”

　　这位18岁就开始继承父业学习木匠的人，坚定地认为，只要桥墩在，廊桥是塌不了的，“文兴桥、文重桥被冲走也是一样的原理。”

　　在泰顺人口中，廊桥被称为“蜈蚣桥”。“蜈蚣结构”有很好的受压性能，只要两端固定，桥就能很好地承受向下的荷载，由于结构的特殊，桥受到向上的浮力，就很容易失稳遭受破坏。为此，每当山洪爆发时，当地居民将家中最重的物体或大石头搬到桥上来增加桥的稳定性。

　　这次，也不例外。所以，跟薛宅桥一起被冲走的，还有周边百姓拿来“镇桥”的冰箱、洗衣机、床架……

【新在何处】

　　用清代木料代替遗失构件

　　启动廊桥修复工作，首要条件就是收集足够的古廊桥原始构件。

　　“构件找得越多越好，尤其是桥底下做支撑用的三节苗、五节苗。”但曾家快表示，其实修复比新建还要难。

　　因为，冲掉的构件，事先是没有编号的。“我们现在新建的廊桥，每一个物件都给编号。而薛宅桥没有编号，冲走了以后就都乱了，组装的时候就比较难，现在就要根据薛宅桥的档案一一对号入座”。”

　　“不是说人多就能快一些，建桥墩、搭架子每个步骤都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而且，曾家快说，被冲的廊桥构件要先看好是哪个部位的，榫头是多大的，需要一一匹配。而新建的桥就可以批量完成构件生产。”

　　本着“修旧如旧”原则，找不见的木头构件，在修复的时候，也会去收集一些清代或者民国时期老房子拆下的木头，以及瓦片。

　　屋脊栋梁可能用新木头

　　根据民间修桥习俗，薛宅桥上，唯一可能用新木头的，就是被称为“栋梁”的那个木构件——它是廊桥桥屋内正中屋脊顶的那根木料。

　　“被冲垮的薛宅桥的栋梁已经找到，最终的修复方案还没出来，如有可能，老栋梁将被放入博物馆。”季海波说。

　　栋梁是廊桥建造用材中要求最高的材料，要到山林中精挑细选那些直而无伤、枝繁叶茂的树木。虽然还在打捞木头构件阶段，季海波已经发动当地乡民开始寻找合适的新“栋梁”了。

薛宅桥模型

　　泰顺的廊桥构件基本上用柳杉与松木，为了保证栋梁的质量，泰顺人有一套礼俗：

　　建廊桥前，良材选中以后，要祭祀七天七夜才能砍伐；入选为栋梁的木材必须长在“洁净”之处，即在其周围要没有坟墓、茅厕，在树木的上方没有道路；选中栋梁后，要保持原貌，不能去皮；被选为栋梁的树木在砍倒后，不能着地，要请村内的秀才或是其他有功名的人抬着——就算文人抬不动那粗壮的栋梁，也要象征性地在原地抬一抬，然后再由壮汉运下山。

　　如今这套仪式依然在当地被承袭下来。

　　在廊桥建成之时，新的“绳墨”的名字，将被刻在“栋梁”之上——“绳墨”原意是木工打直线的墨线，这里代指主持建造的工匠。

　　桥墩加固方式可以创新

　　用现代技术加固桥墩，就成了修复廊桥的过程中，唯一可以创新的地方。

　　“薛宅桥的桥墩，是从来没修复过的。”曾家快说，一般对薛宅桥都是小修小补，比如瓦片断了就修一下，“修桥墩的工程量太大，一般都不修，再说里面的状况也看不到”。

　　那是不是说，在修复的过程中，可以用钢筋水泥浇筑在桥墩里面呢？“现在还说不准，都要等专家的方案出来才行。”季海波说。

           钱江晚报首席记者 王湛 文/摄 通讯员 韩薇 发自泰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