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温州日报 潘碧秀
去乡野看桥。春天的乡野,阳光微曛,草虫的翅声已渐纷繁;眼前一带流水、一片浅滩、一围苍翠丛林,令人闲适怡然。小雨过后的乡间,水流变得丰腴,远山近川变得可爱。廊桥如同刚经梳洗打扮过步出深闺的佳丽,更加秀气逼人;那翘曲的檐、丹朱的挡雨板……无不张扬着一种魅力。自小在县城长大,没有去过乡间。文字中长时间的梦呓,也期待有真实影像的一天。
三月是属于山乡的,山乡的景致又是属于风的,婀娜的、颀长的、活跃的、腼腆的,伴着水的永远撩拨;三月属于廊桥的,阳光温馨,溪水潺潺……桥依山而筑,半掩着松柏翠竹,挟带着松涛的阵响,一切似白云自由来去无牵挂。桥卧波的姿势很美,很有力度,生命的张力毫不保留地显露在奔涌的水面上,苍郁虬劲的古树旁,清空朗月之下。那种用言语表述不清的完美,在乡间的田野上恣意地伸展着:毓文桥的高贵典雅,永庆桥的大大方方,文兴桥的落寞似饱读了诗书的女子有着一场沧桑的心恋而着上了点点愁……
我寻找着我的南方,南方有我的桥。
陈年的桥口,早已不见了作诗行吟的文人骚客,更少了山僧野叟的闲吟和,惟有陈旧的伴亭,瑟缩在秋风中诉说着往昔。
这份于美丽的桥不该有的静是这闭塞的山乡造就的么?我试图去问这风雨中渐趋疲惫的桥,然而没有答案。我每走过一步蔓草,都试着从草莽间找一块碑记或石刻的,有关于记载着桥的故事、传说,然而枉然。乡间的路上走过穿着极简单的似从老相片中步出的人物,回首望那曲曲折折已然找不到路口辨不清方向的山径,我明白了层层山峦折叠下桥诞生的缘由。山乡没有蹦极,山乡没有诗,只有简简单单的一镬饭的操持故事。山乡的廊桥没有胭脂;山乡的廊桥,不知浓妆淡抹。清淡淡的日子里。廊桥沉静、从容、淡泊、与世无争。九月的山乡依然生命炽烈、蓬勃绽放生命的奇迹。桥以见怪不怪的态势看山间层峦青青,那灵动振翅而飞的雉鸟,看生命的蔼然和相依偎,甘愿作一个虔诚的乡野守望者。
廊桥如一双眼眸,挥去了世纪的灰尘,闪亮亮地夹在唐诗宋词中,静静地和我互望;那是一双眸,没有狂妄,只有静负荷着数说不清分量的历史的箧子,守着古树桩歇息;那是一双眸,有着些许的忧伤,藏掩于无法洞彻的。
乡野有廊桥。阳光下,河水缓缓又缓缓。我看见桥的影子,埋藏在水草里流淌。
廊桥注定是属于唐诗、宋词、十八重无边风月的:她的灵性,她的感性。纵然昔日的繁华已逝,昔日的荣耀不再,但她对于乡人永远是一份“超载的乡愁”:走出山外看云的人恋着故乡,因为故乡有桥,故乡有所恋,而所恋的东西又只有家乡有,便自然而然萦着系着不能离舍了。我心恋着一种古朴的、宽容的生命情愫,想许多人也是这样。外省来的旅人望见桥,会情不自禁地跃入水中,扑将过去,试图用手去拥抱这视野中的精灵,便是基于这种情怀。
乡野的廊桥看得多了,容易引入遐思,那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桥,那是一宗小江南的缩影,有梦、有舟、有展翅的鸽羽;乡野的廊桥看得多了,容易使旅人鞋跟粘了它的忧伤,那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寻幽怀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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