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鸡

三川一泉

老母鸡    三川一泉于2004-2-19发表，推荐程度： ★★★★★  
　
    一只鸡能活上十几年那绝对是少见的事情。除非它不是活在人的屋檐下，活在人视线范围中的鸡一般只有几年的时间。有这么一只母鸡，它活了十多年。
    一只母鸡和一只公鸡的命运是截然不同的。母鸡在世的时间比公鸡长，但公鸡活得比母鸡潇洒，它可以无所事事，吃了主人撒下的食粮后，便可到处去游逛，轻轻松松地过上一天。而母鸡却不同，它要担负下蛋的责任，如果一只母鸡不下蛋了，那它的命运就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主人就会拿一扫把挡着它，让其它的鸡吃饱了食粮，才让不下蛋的母鸡去捡些粗粮。那只老母鸡的一生便是这样，它在不休止的生蛋，足足下了十几年的蛋。待到有一天，它终于无蛋可生时，它的命运就要改变。
    人用一生的时间去投资，到了晚年一般都能获得回报，可以住上新建的房子，可以有子孙绕膝。而老母鸡为人生了无数枚蛋，到头来却未为自己留下什么。最可悲的是，它的儿女都先它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对于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可是令人无限悲痛的事情。我不知那只老母鸡远远地站着，看见自己的“骨肉”被人宰杀时是怎样的心情。
    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人往往就会无视它的存在。而老母鸡似乎也知道自己将与众不同，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我看见老母鸡形单影只地闲逛在角落里，站在桔树下，有时在一处太阳能晒到的墙根边一蹲就是半天。也许它在想当年与一只公鸡在某地地方嬉戏的场面，与自己众多儿女逗乐的情景。而这些如今都已成回忆，岁月只留下它在苦涩地回忆这一切。
    一只年轻的生育力正旺的母鸡在生下一枚蛋后的欢叫声，勾起那只老母亲的往事。它也曾经无数次向主人欢叫，因为它的窝里又多了一枚它刚生下的蛋。主人会走过来赏它一把精细的小米，那就是它莫大的荣耀，而这一切已经隐退。
    也许那只老母鸡不断的下蛋，到头来为自己换来的仅仅是时间，它因此多活了几年，但时间背后依然是无尽的伤感和凄凉。
    当夜静下后，人入睡了，大多鸡也入睡了，那只老母鸡却睡不着。人半夜里醒过来，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而许多鸡醒过来时，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谈论些什么，那只老母鸡却从不插话，孤独地缩在鸡笼的一角。我从未听它发出声音。又过了一段时间的一个夜里，我听到鸡笼里的声音特别大，好像所有的鸡都在谈论什么。第二天主人开了鸡笼后，那只老母鸡再也没有出来，因为它没有回来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