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归处是故乡——山城清风黄桥忆事（一）

大笨钟

黄桥，毗邻文成及丽水景宁，故乡在黄桥。
故乡是离瓯西第一关一一蚊虫垒东北侧数公里的一座小山村。村庄群山环抱，溪涧淙淙，沟壑纵纵。村最高的那座山叫旗顶尖，海拨近1300米。除了旗顶尖之外，还有数山，高低错落，此起彼伏，凹凸有致。从远处看，像极了一位丰满的、婀娜多姿的少女静静的卧着，一个个山峰在拂风中起伏着，仿佛少女正在呼吸，迷煞人了。一条从县城罗阳乃至省城逶迤而来，通往瑞、青（今文成）以及景宁。这条羊肠小道横穿于旗顶山下的半山腰，故村名曰横路。


橫路，有条千年的羊肠小道，虽为小道，却承载着千军万马，据说，国民党溃败大陆时，邱清泉部即是通过这里撤逃到台湾的；据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和解放前后国共两党的部队和人马无数次从这里经过，国民党朱铁铭部的反共救国军曾在这里肆虐；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也一直在这里活动，发展组织。
横路，一望无垠的是花开花落，四季常青的林地；抑或是娇嫩欲滴的，太阳来时暖洋洋，风雨过后羞涩涩的草坡。

孩提时，奔跑于山与山之间，水与水之畔；纵横于树与树之顶，竹与竹之上；更放浪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丛里。或釆摘山蕨野果，牧羊拔草；或砍柴劈竹，拾薪燃箕；或毒魚钩蟹，抓田螺捉泥瞅；又或独行于山野，故作识尽愁滋味状，一遍遍思索在这穷山恶水里的前途和憧憬。尤其是哥，由于母亲体弱多病缺少奶水，生就一付弱不禁风的身板，想要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岂不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于是他是决计要发奋读书的。而我，许是少时迷恋解放军，总在皓月当空时，想象着自己骑一匹瘦马奔驰于那条古老的羊肠小道上，“的达、的达”的声音响彻云霄，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现在想来，那不是衣錦还乡吗？好在我是光思想不行动的人。当那年大队书记说“祖宗三代穿布鞋，书要分点给别人读”时，便毅然决然辍学回家。

横路，伫立其间的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而山其间，是一望无垠、郁郁葱葱、苍翠碧绿、随风飘舞的竹海。
横路的竹，有毛竹、石竹、苦竹、乌竹、斑竹、雷竹、方竹等等七、八种。特别多的是毛竹，不管怎样恶劣的环境，亦不管泥土的肥沃与贫瘠，特别是那怕在悬崖下，石窿中，四季的风吹来，用挺拔修长的身子歌着、舞着，奔放于山间。叶交映在天际，根紧握于地下。严寒的冬日里，它们吐露新芽，不屈生长着，遂渐发育自己的身子；待到汲取了雨露，在一个个明媚的春天早晨，破土而出；沐浴阳光，在春天的呵护下迅速的成长着，枝丫向外延伸，叶子茂盛了，而壳也早已脫落了，越过夏，走向秋，它们已然完全成熟，具有完全的行为能力了。毛竹又何尝不像人生呢。它的孕育生长，需要阳光雨露，与人的生命有着相同的过程，承受同样的磨难和曲折，也享受同样的幸福和滋润。特别是皑皑白雪肆虑时，大都不得不低下为五斗米折腰的高贵头颅，除非你能抖落身上的积雪。这景是凄美的。

横路的先民大都有毛竹一般的默默来历。这里汇聚叶、吴、林、陈、梅五姓上百多人口。他们或遭天灾人祸，或遇暴吏欺压，或经兄弟隔隅，总之，世事沧桑，迫于生计，巅沛来此，以养生抚口。那时，这里是穷山恶水，地无三尺平，很难丰衣足食，哪怕你最不怕苦不怕累。幸而上苍赋予他们与毛竹相同的生存法则，让他们不屈的孕育着、生长着，痛并且快乐着！他们默默的来，默默的去，自明王朝迄今历尽千余年！

日月如梭，时光荏苒，如今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稼传统己被抛弃。通过不懈努力，一步步扎实的走出大山深处。他们轻轻的挥手，告别横路天空的云彩。虽说现在村子已然空巢，人都迁往城镇，但十余座宋代风格木结构的两层房屋依然干干静静的卧着，时不时的有人回来。我想，待到山花浪漫时，待到风花雪月时，或者就待到雨后春笋时，我也会回去的。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横路忆，最忆是处基。

文：山城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