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 2009.8.25 除名的危险正在逼近云冈石窟

天文绿蛇

除名的危险正在逼近云冈石窟
2009-08-25 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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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遗产云冈石窟保护区大建仿古商业街等工程  国家文物局紧急叫停

暮色苍茫中，山西省大同西郊的武周山南麓，历经1500余年的云冈石窟第20窟露天大佛依然一如既往地安详微笑，巍然独坐。而在数十米外的景区外看来，大佛却似乎有些“无奈”，只可见下上半部，下半部已被巨大的建筑防护栏所掩盖——这一驰名中外的世界遗产门前已成为一片巨大的工地，处处灰尘飞扬，轰鸣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工程建筑塔与云冈大佛相对而望。

“这些工程就在世界遗产的保护区内，世界遗产保护区不得大兴土木是国家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承诺的，（这些工程）最终必须拆除，这是没有商量的！”93岁的知名文物专家郑孝燮曾多次考察云冈石窟，得悉这一世界遗产的现状，老人昨晚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义愤不已。

现在的山西大同市几乎成了一个大工地，大同市区的绝大多数道路都在改造，而大同的主要景区附近也同样在大兴土木——最大的景区工程当数云冈石窟。在大同市的规划中，一片紧邻云冈石窟（相隔不过数十米）的狭长地带将建成仿北魏古建筑一条街、人工湖、窟前大路等，总投资达17亿元。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这项在世界遗产保护区内正在进行的巨大工程并没有得到国家文物局的批准——或者说，国家文物局也没有权力批准这一地处世界遗产核心保护区的工程。

现场：石窟前成为巨大工地

云冈石窟与敦煌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并称为中国三大石窟艺术宝库，依山开凿，东西绵延1000米，现存主要洞窟45个，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曾这样描述：“凿石开山，因岩结构，真容巨壮，世法所稀，山堂水殿，烟寺相望”，云冈数十个洞窟中以昙曜五窟开凿最早，气魄最为宏伟。

站在昙曜五窟的高处眺望，从东到西，与石窟平行的无一不是巨大的工地，“圆满完成改造工程”之类的标语随处可见，紧靠石窟的工地防护栏上，“必须配戴安全帽”的标志、单项工程的每日进度表格外醒目，而进入石窟，也必须穿过一个由工地防护栏围成的道路。

这一工程是在今年二三月份正式开工的，此前，围绕云冈石窟的是云冈村、麻村、校尉屯村、竹林寺村、张寺窑村等几个村落，“我们2001年申遗成功之后，承诺要对周边环境整治、拆迁，但一直没有成功。”云冈石窟研究院负责人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在大同市市长耿彦波到任大同后，搬迁周边村落的愿望终于成为现实。

而与之相应的是，搬迁后，这里并没有成为保护区，而是开始大兴土木。大同当地媒体报道称，云冈周边环境综合治理以云冈石窟为核心，以云冈峪沿途景点为辅助，旨在精心打造核心景区、统筹建设沿途景点，工程总投资17亿元，一些村落将整体搬迁至小站村，并将同煤集团晋华宫矿工人村拆迁，总动迁人口1万余人。而“省道339线云冈景区段将向北改线，进一步突出景点特色，展现云冈石窟的文化内涵”。

工程指挥部一位负责人表示，核心景区包括“展示边塞民俗风情，再现北魏繁华街景”的仿古商业街、游客服务中心、演艺中心、人工湖、窟前道路等。早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仿古商业街的大多数木结构框架已经完成。指挥部门前正在开挖一个巨大的土坑——这就是将达到8万平方米水面的人工湖，湖中央将修建一座供奉香火的寺庙。

“以前游客到石窟，也就是1个小时就能玩完。但这一改造工程完成后，游客至少得花个一天半天（才能看完）。”工程指挥部负责人说，“市长要求我们在9月份必须完工，以迎接‘云冈艺术节’。”

专家：不整改云冈或被除名

“云冈石窟是世界遗产，不要说大同市，就是山西省或国家文物局也没有权力批准在其保护区大兴土木，建什么仿古商业街与人工湖。”德高望重的文物专家郑孝燮昨天对早报记者表示，世界遗产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性与完整性，而这些工程的建设无疑极大损害了这两个重要特性。

郑孝燮说，早在1949年，他就跟随梁思成先生去云冈石窟考察，“1981年，我作为全国政协委员随全国政协文物考察组也去过大同，当时云冈石窟面临的问题是当地要挖石窟下面的煤，我们当即表示反对，道理很简单，挖了以后石窟的基础就不牢了，再多的煤也不能挖，好在我们当时讲的话他们还听，但后来我们听说云冈石窟紧靠运煤路，又面临煤灰的污染，想不到现在又有这样的事。”

郑孝燮一方面认为大同市的拆迁石窟边的村庄很难得，但同时直言不讳地批评商业街等工程是商业利益下的急功近利，“以前的张家界就是前车之鉴，《世界遗产公约》中特别强调要保护遗产地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使其不受到破坏，我国政府在申报世界遗产时，也在《公约》上签字作出承诺，这是中国的义务，这种局面如不改变，有可能会使云冈石窟被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或者被从《世界遗产名录》中删除，就像当年的德国科隆教堂一样。”

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谢辰生也表示，拆迁后的工程将对文物本体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性质恶劣。  

国家文物局：立即停止违法建设行为

记者昨天获悉，对于大同市的这一做法，国家文物局已明确表示，云冈石窟附近的人工湖、仿古商业一条街、窟前道路和广场等项目均在云冈石窟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未依法履行审批程序，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规定，属于违法建设工程。

国家文物局已要求大同市立即停止云冈石窟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内的所有违法建设行为。山西省文物行政部门和大同市人民政府要组织专家，对违法工程给文物及其背景环境所造成的损害后果进行评估，听取专家对整改措施的意见和建议，并上报整改方案。同时，国家文物局要求依法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说，国家文物局已将云冈石窟违法建设案件确定为2009年度行政执法督察重点对象，从本周开始对这一案件进行持续督察，直至违法行为得到彻底解决。国家文物局督察司下周将再次赴现场督察，重点检查是否停工和施工人员、设备撤出工地的落实情况。如果不落实，执法力度将进一步升级。

据透露，今年二三月份，针对大同市多起文物违法案件，国家文物局曾组织两次执法检查，对大同市提出了批评和整改要求，并列为2009年重点督查案件，要求大同市依法纠正。

文化短评  谁为云冈工程巨额投资负责？

颇有意味的是，今年中国惟一申报成功的“世界遗产”正是山西五台山，历尽十年申报终成正果。此前五台山为拆除楼堂馆所与商业设施，耗资不下于十亿元，而同样在山西，另一世界遗产云冈石窟却投资十多亿元建设仿古商业街与人工湖等。

一方面为了申遗，地方政府不惜一切代价搞拆迁，另一方面，申遗成功的单位，又在马不停蹄进行建设——这样的景象绝非个案。两方面看似矛盾，其实个中道理却很简单，即申遗并非为了保护遗产，并非真正从文化上重视世界遗产，而是将之视为一种生财的工具与金招牌而已，于是拆了建，建了拆，几乎成了中国世界遗产的一种怪现状。

这些现象的背后，除了地方政府的短视与急功近利，相关执法部门亦难辞其咎。在云冈这一事件中，大同市作为文物大市，早在今年二三月份因为文物违法案件即被国家文物局检查，而在世界遗产保护区内的这一投资巨大的工程，何以历经半年直到工程临近尾声时才听到文物部门“叫停”的声音呢？文物部门长期监测体系何在？世界遗产保护的法律何在？

云冈石窟违法建设工程当然应当拆除，但更重要的是——谁该为这些巨大工程的投资“打水漂”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