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本想直接回温州祭扫父母的坟墓的,后来妻兄开车也要回老家,就这样没想到搭便车回了一趟故乡。
距上次回故乡已经4年了。4年前正月因是岳父的80岁大寿,所以有时间在家呆了一个多礼拜。按理说,4年不见家乡,本是“近乡情更怯”的,可是,不知怎的,我却是心境不波,甚至还有点无动于衷。我想,该不是我老了,老到人无激情,不为所动?只是古人所向往的“叶落归根”又作何解释?要不,就是我不甚爱故乡,就像恋爱中的人,因为不怎么深爱着对方,所以,哪怕对方有多长的日子不得相见,而如今尽管人儿就在眼前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挚热?
我这里所说的故乡是县城。其实,在心里,我一直不认同它是自己真正的故乡,尽管在这里我生活了20多年,从读书到娶妻生女,但它仅仅是故乡的县城。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是那个早已被沉在水底的小镇。小镇曾因水上交通发达,是7个县的水上通道,因此,人称“七县通衢”的“小上海”;又因房屋面水依山而建,颇像重庆,不时可见“吊脚楼”,所以又称“小重庆”。这里两溪交汇,溪面上竹筏点点,百舸争流,陆上古道纵横,山路幽深。小镇不大,总共有3000多户居民,村名颇怪,如龙潭背、过叶、崖下、观漈,街有横、直、新3条街。抗战时期,这里迎来了最辉煌的时期,曾有浙江省和温州市等政府机构及北洋工学院、温师院、温州中学等学校避难于此,颇有西南联大、中央研究所等避难之所小庄的味道。2001年,故乡因一个大型水库建设的需要而永远淹没于水底,成为水底的故乡。
尽管此后,当地政府在原镇的基础上靠山建了新镇,但十多年里,我也仅在7年前回去过一趟,因为我觉得此镇非彼镇,此故乡非彼故乡,一切都是物是人非,再也没有原先那种百年古镇的味道,这又怎能叫我亲近于它呢?
也许我是一个过于念旧的人,我固执地认为,失去的东西是无法找回的,它不会因为名字的相同就会在心中生根,更何况这是故乡。故乡是一种根的情节,它是要与自己的生命一起终老的。所以,我排斥那个貌似故乡的新镇。这次也一样,我依然没有回到小镇,小镇在水里是不可回的。当然,小镇在心里,我是根本用不着回的,因为我随时可以与之对话。
既然不能回到小镇,我只能把县城作为故乡来回了。所幸的是在这里我碰到了一生中最为知心而平素难得一见的几个好友。众所周知,对于游子来说,想起故乡的时候,自然就会想到那山、那水、那人、那物、那方言,而这些好友就是故乡那人的化身,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与他们相见于县城,我也是真正地回到了故乡,我应该为此趟的故乡之行而心满意足。
其实,与我一样,他们大多数人也离开故乡多年,就像蒲公英的种子散落于四方,并将根扎到异土他乡,是所谓的游子,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清明祭扫祖坟,我们是很难有机会这般齐聚在一起叙旧,畅谈逝去的青春岁月的,我们应该感谢县城,是县城给了我们一个会聚之所,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故乡的人。当然,我也知道,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县城作为故乡的县城的事实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当我与人说起故乡的时候除了自己那个不为人所知的小镇之外,就是县城了,县城也是隐匿在自己背后一辈子时不时会出现的地方。想到自己与好友们此别之后,又不知何日重聚于此,我只有对故乡,对县城说,水底的故乡不可回,要回只有变作一条鱼或一根水草游弋于水底;而故乡的县城,我是随时可以回的,哪怕化作一抔土或一棵树,那里的水土都是那么地适合我重新生根焕发青春。
文:飞云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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